吴石长子吴韶成多年寻找的“陈明德”,竟然就是那位熟悉到不能再熟的人


吴石长子吴韶成多年寻找的“陈明德”,竟然就是那位熟悉到不能再熟的人

福建闽侯,1894年出生的吴石,一路从炮兵学员做到国防部参谋次长,中将军衔,这段履历搁谁身上都算传奇。

早年进了保定军官学校第五期,主修炮兵,之后辗转各地任教官、带兵,还在1924年来到黄埔军校帮忙,那会儿蒋介石刚掌舵。黄埔时期他管着教务,学生后来不少成了国民党骨干,他自己也逐级晋升。

抗战期间负责情报工作,到1949年随国民党撤往台湾,在表面风光背后,其实自1947年就已秘密加入中共,是潘汉年牵线介绍进入地下圈子的。从上海打入敌后,再通过朱谌之把战略图、防御部署这些要紧材料悄悄送回大陆。

1950年的那个夜晚彻底改变一切。3月1日凌晨,保密局特务直接冲进台北南昌街家中,把他和妻子王碧奎双双带走。这场突变源头,是蔡孝乾顶不住审讯,将他的名字供出来。“吴次长”仨字出现在蔡笔记本里,很快线索顺藤摸瓜,又抓到了助手聂曦和交通员朱枫,从朱枫身上搜出的特别通行证正是铁证如山。这张证原本用来传递情报,如今反过来成了致命伤。

被关押在台北警备总部监狱的小房间里,人多得连翻身都困难,从十几个人挤一块慢慢减到六七个。他经历电刑、辣椒水灌喉,一只眼睛被活生生打瞎,却始终咬牙没松口。庭审交给特别军事法庭三名大佬——蒋鼎文、韩德勤、刘咏尧,本想顾念抗战旧功判重但留命。但蒋介石看完报告火冒三丈,当场撤掉这三人职务。

没有律师,没有辩护,仅仅三天就结束整个流程。6月7日死刑令签下,不拖泥带水;6月10日下午四点,他与朱枫、陈宝仓、聂曦一起,被五花大绑拉去马场町枪决。当时56岁,只剩下一首写在糙纸上的绝笔诗为最后遗言。据说字迹歪斜,但力道还在。

家里的天塌下来不需要任何渲染。王碧奎坐牢七个月才放出来,全副家产被抄光,只能租破屋勉强度日。在台湾留下两个孩子:16岁的吴学成差点因为生活压力不得不中断学业去找活干,而7岁的妹妹吴健成则瘦得皮包骨头。此时,大陆还有两个孩子,一个南京大学读经济系,一个上海第一医学院攻读医学,他们鞭长莫及,无计可施。

两岸隔绝年代,就连寄信都是难事。从1950年6月起,每个月却神奇地收到200元新台币汇款,通过邮局或邻居转手,总有小纸条落款“陈明德”。这一份钱足够工人家庭撑仨月温饱,用于买米面,也拿来缴纳学杂费。有一年冬天,小女儿病重,有进口药品通过教会送达救了一命。这恩惠像及时雨,可问遍周围亲戚朋友全无头绪,“陈明德”到底是谁?没人知道答案,只敢私下揣测,多半是父亲老关系照应,却又怕惹麻烦而闭口不谈。

兄妹俩靠着这份资助继续求学,哥哥进了教会学校补课,妹妹凑齐书本钱甚至考入建国中学,有一次申请台湾大学,也是有人暗中担保搞定手续。而等到1960年代哥哥计划赴美深造,又得到假身份和资金支持。一箱箱物资、一封封信件,都绕过所有风险漂洋过海抵达手里,不露声色持续二十余载,让一家人在最艰难的时候扛过去了低谷期。

疑团越来越浓厚的时候,大哥那边已经忍不住开始调查。他先是在信件提及母亲描述神秘人的蛛丝马迹,然后试图联系父亲昔日同僚查档案,还拜托内地能接触邮政系统的人帮忙核对记录,可惜毫无收获。他毕业分配去了河南冶金局工作,每隔一阵依然坚持给岛内联系人发信追踪消息;60年代初赴美国留学途经香港,更专门见了一拨父亲当年的老友,可结果还是竹篮打水——每个人摇头称不知道这个名字或者装傻推脱。不甘心归结为巧合,他越听弟妹讲那些细节越觉得蹊跷,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真相,要把这个谜底揭开才肯罢休。

家族成员们一个个熬出了属于自己的安稳生活,各奔前程远离政治漩涡。有人成为经济领域专家,有人成为医生,还有工程师,也有老师,他们很少主动谈论这些过往,更不会借故宣传或高调炫耀什么特殊背景。在外人看来,这些平凡人生似乎早已与历史洪流划清界限,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,那根隐形纽带一直未曾断裂,就藏在几十年前那些匿名汇款单据和救急药箱之间。一部分现实残酷让普通家庭陷入困顿,一部分温柔力量又让孩子们挺直腰杆活下来,这种复杂感受不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事情吧?

直到2004年档案解密时谜底浮出水面,“陈明德”的真实身份终于曝光——竟然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位人物:陈诚!浙江青田籍贯,同样出自保定军官学校(第八期),比吴石晚几年毕业,以前常去旁听课堂做满满一摞笔记,两人友情从这里扎根发芽。当初1924年的黄埔时期,两人在不同岗位互相关注互动频繁;更关键的是1926年汀泗桥之役那回合并肩作战:陈诚患疟疾倒下,高烧昏迷险些丢命,就是吴石拼死杀进去把他背回来,用撕碎衣服包扎守护整夜,请来军医抢救捡回性命。这份雪中送炭换来的知遇之恩,被铭刻进生命深处,说句俗一点的话,就是欠下的大账总得还上一遭,即使跨越几十年的世事沉浮仍然割舍不了!

抗战以后虽然岗位分野明显,但通信不断保持联络,对彼此情况多少都有了解。当1949年底形势剧变后,对于好友境遇其实心知肚明,却选择缄默未曾公开举报;等真正发生意外无法营救时,则以另一种方式默默伸手帮扶亡友遗属,为避免暴露安排副官设立秘密账户,以“慰问金”名义每月汇款,并利用宗教组织掩盖实际流向,全过程滴水不漏避开最高层注意。如果当时东窗事发,不止乌纱帽飞走,说不好还可能殃及自身安全。不过即便如此,他依旧坚持盯紧操作细节,比如1960年代弟弟出国卡壳也是其直接批示解决,包括担保证明文件乃至资金筹措全部落实妥帖。这套机制运作整整20多年,一直延续至1970年代初几个孩子完全独立自主才停下脚步,即便后来自己因病离世之前,还专门嘱托接班者继续保障善后事宜,那份执拗劲可见一般。不夸张地说,这类举动放在当时气氛极端紧绷的环境下确实稀罕,非常容易引火烧身,但偏偏有人愿意铤而走险替亡友尽责,仅凭私人交情扛起所有风险,与体制壁垒较劲到底,说不上伟大但格外动人心弦!

时间来到21世纪初官方资料公开,比对化名记录后一锤定音,全家人才恍然大悟,对方居然就是那么近又那么遥不可及的一号人物!仔细琢磨起来,如果不是解密文献佐证,当事双方恐怕永远不会把这桩隐秘关联坦率摆到阳光下面,因为这种故事太容易引发误解甚至招祸,自古以来能够做到既低调又坚定帮助别人的权贵屈指可数,更何况对象还是敌对阵营核心成员之家属呢?冷静想想,此举并非简单意义上的侠义担当,也不是哪派利益驱使,而纯粹是一段少年时代埋藏内心深处的人情债催促偿付罢了,所以显得尤为珍贵且耐人寻味吧?

很多时候历史表面波澜壮阔,其实最令人唏嘘恰好来自某些无人察觉的小角落、不起眼的夹缝间隙。一代英烈谢幕多年以后遗孤成长成人,相逢洛杉矶异乡饭桌,道一句感谢已迟暮空余叹息……恩怨之外,总有微弱灯火维持着人与人的善良连接。有时候坚守也许只是为了兑现一句承诺,为彼此负责任到底,即便世界风云如何翻覆,这点温存始终没有消失过。